第九十三章 陆审 (第2/2页)
不过蔡庆仅一个地陆真人,他是在天外游历时得了怎般机遇,才会有罗黎凶烟和彩蜥这等厉害手段?
而后者也不知是何时附在了金宗纯之躯,金宗纯堂堂一个大天出身的长老竟也茫然未觉,叫蔡庆将他们的筹划窃了个一干二净。
“古怪,古怪,这位倒真是个异人……”
薛敬暗道。
而此时殿中忽静了片刻,薛敬抬头看去,见主座处的陈珩忽轻一拍掌,屏风后便转出一个手捧玉匣的童子。
迎着众修视线,陈珩接了那玉匣,起身下阶,笑道:
“自来葛陆起,蔡真人先为我等平定西方诸宗、力挫金宗纯,如今又以妙法探得敌方虚实,居功至伟,此番能得蔡真人援手,实为贫道之幸。
而所谓刑以惩恶,赏以酬功,些许微薄心意,还请蔡真人笑纳。”
蔡庆被这一番话说得神采焕发,他刚要摆手推辞,却见匣盖忽而揭起。
在瞥清了里内那封礼单后,饶是蔡庆城府颇深,也还是不由一怔,面上险些失态。
“两条庚级灵脉,千斛大造元珠,还有伽辰山以东的国土都是我的了?这可是戚方国中极富庶的地界,娘老子嘞!老爷我果真法眼无差,有功真人他是真赏呵!”
眼下的蔡庆只觉有一股热气从脚心直是窜到了头顶,叫他头晕目眩。
强忍住伸手的冲动,蔡庆喉头滚了几滚,可话还没说出,便被陈珩含笑打断:
“蔡真人收下便是,此事不必再议了,而关于崔钜之事,我倒有些浅见。”
这话一出,殿中众修纷纷肃容,凝神看来。
连蔡庆亦只得将卡在喉头的恭维话重新放回肚里,神色一正。
“短短光景,崔钜便能回复伤势、脱胎换骨,这听来虽似是个无稽之说,可我并不愿轻视这位。”
陈珩眸光沉静,语声平稳:
“放任敌手施为,留与他们喘息之机,这倒不是我一向行事,蔡真人,你说陈崖等人欲将哪些势力召来羲平地?”
“大镰教、水华观、还相山、还有析山山神麾下的鬼众,老朽听说那山神本是个幽冥鬼道的兆修,后来被崔钜率人收服,这才转修了香火神道……崔钜虽还有些臣属,但剩下那些要么体量差了,要么便距此颇远。”
蔡庆沉吟片刻后,拱手答道:
“陈崖那些武修已发了符书去,老朽确信会前来葛陆的,便是这四家了!”
“地陆内大小势力因灵机等故,少有修行玄劫正传,多是在走旁门路数……我等虽不知那四家实力如何,可若仅四个等同于旁门元神的敌手来了北屏山,联手金宗纯等维系法阵旗门,那也是桩麻烦事。”
薛敬听完眼神一闪,沉声道:
“阵道一途素是博大精深,更号称以一阵涵盖万有,布阵麻烦,破阵亦麻烦。
也不知崔钜怎如此舍得,竟早命班肃做出这等布置,若无此阵在,葛陆乱局早便被平定了。”
陈珩听完将袖一拂,冷声道:
“既如此,便不可使那四家势力轻易进得羲平地,此辈虽非强敌,但容他们进入,却也是徒增变数!”
“真人意思是?”
薛敬心念一转,似想到了什么,不禁轻轻点首。
陈珩与他相视一笑,起指一点。
一色蓝光突现殿顶,好似烟霞坠地,极尽迷离。
倏尔之间光虹一收,所有异象不见,唯是陈珩肩头多出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儿,正双手叉腰,趾高气昂。
“常言家有一老,如有一宝,此话无差吧?有老夫来挪移虚空,你足可把他们打一个措手不及了!”遁界梭得意看向陈珩。
“万无差错。”
陈珩一笑,而后目视殿中众修:
“既已掌握先机,便不可浪掷,稍后我将与薛真人并行,将那四家地陆势力拦在羲平地外。若能够悉数歼除固然最好,便是不能,也要叫那四家大损元气,难轻易进入北屏山!
我与薛真人离去时,还望诸位放开攻势,加紧破阵,将北屏山中的那些武修困死山中,好叫他们分身乏术。”
陈珩稽首行了一礼,肃容道:
“迟则生变,我并不愿在葛陆拖延太久,还请诸位为我张目!”
“君既有命,定效驰驱!”
一时间殿中众修纷纷稽首回礼,齐声呼应,震得四壁回声不绝。
“这等好机会,真人怎不唤我同行?可惜了,老夫斗法可不算差,而望风打探亦是把好手呵!”
蔡庆心中不无遗憾。
就在蔡庆暗自感慨时,同样立身殿中的姚储忽听得身旁响起一声嘟囔。
姚储转头,见蔡璋正两眼放光,灼灼逼人。
“蔡兄?”姚储奇道。
“人情世故之上,蔡某果真是还得学呵……”
蔡璋先是一脸怅惘,尔后盯着蔡庆的袖囊,忽又兴奋起来,拉住姚储衣袖小声相询:
“姚兄你素来深明时务,是治宗之才!你说老祖他得了这么多好处,我们云慈窟显然是要发家了!我身为蔡家独苗,这几日若是讨得老祖欢心的,真人赐下的好宝贝,老祖可会赏我几件?”
“这……难说,蔡兄还是莫要多想。”
姚储犹豫片刻,最后也还是如实道:
“而至于独苗也是未必了,前番蔡窟主不是因还妾室有孕,摆了几桌酒宴,收了我等的礼钱吗?连真人都是赐下灵药丹宝为贺……”
蔡璋闻言脸色一黑。
他把脸偏过,不欲说话。
眨眼间便是半日功夫过后。
这时。
阎昭地。
大镰教山门外的大坛台上。
大镰教主刚吩咐教众将人牲奉上,叫教中豢养的卦师上前取血以占凶吉。
陡然间,头顶虚空从中划开,现出薛敬的身形来。
不待大镰教主错愕,薛敬头顶忽跃出一道刺目至极的豪光,须臾照耀天地,猛朝他兜头斩落!
……
水华山忽而彤云密布,惨雾重遮,凄风凛冽似万千鬼嚎,红水滚滚从天轰落!
……
还相山兵马还未至半道,忽见风雨晦暝,雷光晃耀。
四野之内好似破碎琉璃般现出寸寸裂纹,一声隆响后,电蛇、剑光从中狂涌杀出!
……
而在析山山顶,那生得虎首人身、高足十丈的山神正与一众阴兵鬼卒抬首看天,愕然无语。
在陈珩、薛敬全力施为下,遁界梭竟将游荡宇外一颗陨星生生挪来,砸向了析山!
看着那一点“飞星”在视野之内不断扩大,将析山经年不散的浊雾云涡亦是轰然撞分,颓然四散。
析山山神见状只觉头皮发麻,他虽欲掐个神术闪躲,可此山已是他根基所在,若是毁坏过甚,他的实力也是要大为折损,这着实是个两难。
“天老爷,这又是个什么路数?!”
析山山神瞳孔猛缩。
……
……
因有遁界梭在手,可以随意去挪移方位,跃空游窜,旁人若无克制手段,便是有心追赶,也无可奈何。
在陈珩、薛敬两人不断侵扰之下,被陈崖等武修寄以厚望的四家兵马,非仅没有一家能到得羲平地,反而还折损不少,只能缩到了自家山门中,再不敢外出一步。
此事传出后。
陈崖等再是惊讶,但也终知自家筹划显是被玉宸一方窃了去。
但他们也无暇发怒了,一面是外无援手,一面是留在羲平地的玉宸兵马等功势迅急,已拿出了死力来。
如此境况之下。
北屏山的法阵只怕连支撑过半月都难,更莫提半年了……
而便在众武修一筹莫展之际,这一夜,天中忽而星象有异,月滚金波!
出了殿阁后抬首望去,见缕缕星光缓缓漾动,混杂一处,似汇成一卷横绝极空的长河,茫茫荡荡,无首无尾,直欲朝前北屏山中落来!
这一异象非仅是叫北屏山中的武修讶然,铜驮江对面的玉宸阵营也是有数千遁光齐齐飞起,做出戒备之态。
“韩印觉……”
金宗纯收了眸光,忽然开口。
段圭皱了皱眉,扬手发出一道令书。
不多时,在众修回了殿中后,便有一童子入内通禀,然后韩印觉便被领上殿来。
“这是何意?”
也不容韩印觉开口,杜瞻手指殿外,毫不客气喝道。
“杜兄倒是高看韩某了,在下哪有那般能耐。”
韩印觉倒也不恼,笑了一笑,对两位长老稽首一礼后,便拿出一面磨得极光的铜镜。
“这是?”金宗纯神色微变,似看出了什么。
他与段圭对视一眼,两人皆背脊微正,摆出了一副郑重姿态。
铜镜寂寂虚悬半空,起初只是一粒黍米大小的莹光自镜心破出,继而那光越来大,几息功夫后照耀满室,映得满殿明莹,光亮滉漾,好似白玉砌成。
光中有声音笑道:
“见谅,见谅,受韩兄所托,特做此阵,诸位道兄要见罪便去见罪他罢,可莫要怪我啊。”
“不知尊驾是?”杜瞻上前稽首致意,谨慎开口道。
“我名陆审,出身于少康山。”那声音淡淡道。
“陆审……胥都道逆陆羽生的那个徒孙?!”
杜瞻瞳孔一缩,抬头看去,心下猛吃了一惊。